特约评论员黄亚南

　　虽然日本政府一直在放风要干预外汇市场，许多市场人士也认为1美元兑换155日元是汇率保卫的底线，但4月24日日元兑美元汇率突破了155日元的时候，日本的财务大臣却对此保持了沉默。

　　或许这和美国政府的态度有关，因为美国财长耶伦表态说现在的外汇市场应该还没有达到需要干涉的程度。这也可能给了日本政府就坡下驴的机会，因为他们知道现在日元汇率保卫战的对手其实就是国际投机资本，放风要干预外汇市场，是想通过口头警告达到威吓作用。若真要实施干预，以日本现有的外汇储备恐怕难敌对手，所以最好是按兵不动。

　　实际上，几天前日本财务大臣就已经开始服软了，他指出日元的贬值并不仅仅是美日之间利差带来的结果，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也就是说，日本政府不会僵硬地决策，而是需要多方面斟酌后才能决定是否来干预外汇市场。既然日元贬值不是利差的问题，那么，日银也就没有快速升息的压力了。虽然日银在3月份历史性地调整了量化宽松的金融政策，废除了实施多年的负利率政策。但只是把利率提高到0.1%的实际做法，以及继续维持每个月购买6兆日元国债的操作，被市场揶揄为“挂羊头卖狗肉”的量化宽松。对此，日银也大有“非不为也，实不能也”的苦衷。也就是说，现在日本的经济状况不允许日银快速提升利率。这样，日银在4月份以后继续维持现有的利率政策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况且，汇率问题的管辖权是属于日本政府的，日银本来也不能直接说什么。2022年9~10月，日本政府动用9兆日元进行了外汇市场干预，曾经成功地扭转了日元贬值的势头，这让大家看到了这种市场干预的效用。但从1990年到2022年日本政府实施的6次市场干预结果来看，这种做法很难起到立竿见影的作用。而现在面对底细不明的国际投机资本，日本政府好像产生了力不从心的感觉。尽管日本的外汇储备在2024年3月的时候有1.29万亿美元（约198兆日元），但大部分是美国国债，没有美国的许可，日本是很难把这部分国债变现的。所以，日本政府手头可用的资金只有1500亿美元左右。上一次干预时，日本在得到美国的允许后变现了部分美国国债，从而有了比较充足的干预资金，但现在要变现美国国债似乎很难能得到美国的支持。以现有的资金规模，如果按照2022年的干预规模，最多干预两次就难以为续了。如果被国际投机资本看穿这一套路，那么干预市场的投入就可能打水漂，这也使得日本政府不敢下决心来干预外汇市场。而若迟迟不进行干预，那么，国际投机资本必将继续炒作日元的贬值，制造大规模收割的机会。

　　在这方面，日本政府孤立无援也是有历史教训的。19世纪中，美国以炮舰敲开日本国门时，要求仅仅是给过往日本的商船提供燃料和水等生活用品，并没有开埠通商的要求。直到发现日本的金银比价与国际市场大幅度背离后，才急忙强迫日本签订通商条约来保证美国商人赚取差价的机会，而列强当然都是支持美国的。与现在不同的是，那个时代还是用金银实物来操作的，而现在已经到了虚拟经济大扩张的时代了。笔者在去年出版的《不许超越》中曾经指出，自从美元与黄金脱钩后，外汇交易量和外贸交易量也迅速分离。到1990年代中期，世界主要外汇市场每天的交易量都超过1万亿美元，而世界的贸易规模只有外汇交易的1%左右。这意味虚拟经济已经和实体经济严重脱节，美国凭借美元作为国际结算货币的地位，在几何式扩大的虚拟经济中利用“帝国循环”进行收割。这也是当时美国总统克林顿放弃在贸易方面对日本施压的根本原因。

　　由于担心日元将进一步贬值，一些日本进口商为了防止未来的损失而纷纷抛售日元购入美元，这情有可原。但日本出口企业不愿意把在海外的盈利输送回来以致市场缺乏日元的购买者，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呢？在虚拟经济方面日本存在着巨额赤字，从这一现象中似乎可以得到一些启示。比如日本向海外网络平台支付而形成的所谓数码赤字就达到了5兆日元，而美国则获得了相应的黑字。在网络世界，相关美国企业得以独占鳌头，美元资产获取了巨额利益。但这些都很难用现有的经济学理论来加以说明。

　　而可以预测的是，随着虚拟经济进一步扩张，在这方面掌握话语权的美国将能继续享受这样的成果。尽管日本已经看到日元进一步贬值对本国经济将产生更多的负面作用，但日银不能升息，而日本政府不敢干预，这既说明了日本经济本身缺乏增长的潜力来支撑日元汇率，也说明了日本政府难以让日本摆脱被国际投机资本收割的困境。